[清]孫星衍著《周易集解》卷一上經第一卦_乾卦：乾為天（乾下乾上）

乾，元享利貞。

【集解】周氏曰：元始也。於時配春，言萬物始生，得其元始之序。發育長養。亨，通也，於時配夏以通暢合其嘉美之道。利者義也，於時配秋，秋以成實得其利物之宜。貞者正也，於時配冬，冬以物之終納幹正之道。［史徵《周易口訣義》］魏徵曰：始萬物為元，遂萬物為亨，益萬物為利，不私萬物為貞。［李衡義海撮要］

初九

初九：潛龍勿用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《周易》以變者為占，故稱九稱六。

［孔穎達疏］陸績曰：陽在初稱初九，去初之二稱九二，則初復七。陰在初稱初六，去初之二稱六二，則初復八矣。［朱震漢上傳］莊氏曰：下言初則上有末義，故大過《彖》曰「棟橈，本末弱」，是上有末義。六言上則初當言下，故《小象》曰「潛龍勿用，陽在下也」。則是初有下義。［疏］張氏曰：陽數有七有九，陰數有八有六，但七為少陽，八為少陰，質而不變為爻之體，九為老陽，六為老陰，文而從變，故為爻之別名，且七既為陽爻，其畫已長，今有九之老陽，不可復畫為陽，所以重體避少陽七數，故稱九也。八為陰數而畫陰爻，今六為老陰不可復畫陰爻，故交其體，避八而稱六。張氏又曰：以道未可行故稱勿用以誡之。［并同］

九二

九二：見龍在田，利見大人。

【集解】孟喜京房說易有周人五號：帝天稱，一也。王美稱，二也。天子爵號，三也。大君者興盛行異，四也。大人者聖人德備，五也。［禮記疏］鄭康成曰：九二利見九五之大人。褚氏張氏同。［并疏］王肅曰：大人，聖人在位之目。［釋文］向秀曰：聖人在位謂之大人。［史記索隱］先儒云：若夫子教於洙泗，利益天下，有人君之德，故稱大人。［疏］又云：重卦之時，重於上下兩體，故初與四相應，二與五相應，三與上相應矣。上下兩體，論天地人各別，但易含萬象，為例非一，及其六位，則一二為地道，三四為人道，五上為天道，二在一上，是九二處其地上，所由食之處唯在地上，所以稱田也。又云：言田之耕稼利益及於萬物盈滿，有益於人，猶若聖人益及於萬物，故稱田也。又云：九二當太蔟之月。［并同］

九三

九三：君子終日乾乾，夕惕若厲，無咎。

［釋文］「無」易內皆作此字，《說文》云：「奇字無也。」［按］《說文》引夕惕若厲，又引作夕惕若夤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惕，懼也。［釋文］

九四

九四：或躍在淵，無咎。

九五

九五：飛龍在天，利見大人。

上九

上九：亢龍有悔。

［按］《說文》亢作忼。

【集解】《子夏傳》曰：亢，極也。［釋文］鄭康成曰：堯之末年，四兇在朝，是以有悔，未大兇也。［疏］先儒云：但九五之位，亦有大聖而居者，亦有非大聖而居者，非大聖而居者不能免其憂悔。［口訣義］

用九，見群龍無首，吉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爻皆體乾，群龍之象。舜既受禪，禹與稷契咎。繇之屬並在朝。［後漢書注］陸績曰：見眾聖人，無自尊之意，則可以統御群才矣。［撮要］

《彖》曰：

【集解】王弼曰：彖者何也？統論一卦之體，明其所繇之主。［疏］褚氏曰：彖，斷也，斷定一卦之義，所以名為彖也。莊氏同。莊氏又曰：夫子為彖，凡有一十二體，發首則歎美卦者則此。乾彖云「大哉乾元」，坤卦彖云「至哉坤元」，以乾坤德大，故先歎美之，乃後詳說其義。或有先疊文解義而後歎者，則豫卦歎云「豫之時義大矣哉」之類是也。或有先釋卦名之義，後以卦名結之者，則同人彖云「柔得位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」，大有彖云「柔得尊位，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」之例（類）是也。或有特疊卦名而稱其卦者，則同人彖云「同人曰：同人於野，亨」。［并同］

大哉乾元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「大哉乾元，萬物資始，乃統天」者此三句總釋乾與元也。乾是卦名，元是乾德之首，故以元德配乾釋之。陽氣昊大，乾體廣遠，又以元大始生萬物，故曰大哉乾元。［疏］

萬物資始，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資取也。［釋文］莊氏曰：萬物資始者釋其乾元稱大之義，以萬象之物皆資取乾元而各得始生，不失其宜，所以稱大也。［疏］

乃統天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統，本也。［釋文］莊氏曰：乃統天者，以其至健而為物始，以此乃能統領於天。天是有形之物，以其至健能總統有形，是乾元之德也。［疏］

雲行雨施，品物流形。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此二句釋亨之德也，言乾能用大之德，使雲氣流行，雨澤施布，故品類之物，流布成形，各得亨通，無所壅蔽，是其亨也。［疏］

大明終始，六位時成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此二句總結乾卦之德也，以乾之為德大，明曉乎萬物終始之道，始則潛伏，終則飛躍，可潛則潛，可飛則飛，是明達乎終始之道，故六爻之位，依時而成，若其不明終始之道，應潛而飛，應飛而潛，應生而殺，應殺而生，六位不以時而成也。［疏］

時乘六龍以御天。

【集解】孟喜曰：天子駕六。［詩疏］莊氏曰：此二句申明乾元乃統天之義，言乾之為德，以依時乘駕六爻之陽氣，以控御於天體，六龍即六位之龍也，以所居上下言之，謂之六位也。陽氣升降，謂之六龍也。上文以至健元始總明乾德，故云乃統天也。此名乘駕六龍，各分其事，故云以御天也。［疏］

乾道變化，各正性命。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此二句更申明乾元資始之義，道體無形，自然使物開通，謂之為道。言乾卦之德，自然通物，故云乾道也。變謂後來改前，以漸移改謂之變也。化謂一有一無，忽然而改，謂之為化。言乾之為道，使物漸變者，使物卒化者，各能正定物之性命。性者天生之質，若剛柔遲速之別。命者人所稟受，若貴賤夭壽之屬是也。［疏］

保合太和，乃利貞。

首出四物，萬國咸寧。

（郭按：「首出四物」或作「首出庶物」）

《象》曰：天行健，

【集解】劉表曰：詳其名也。［疏］先儒云：象辭或有實象，或有假象。［同］

君子以自強不息。

潛龍勿用，陽在下也。

見龍在田，德施普也。

終日乾乾，反復道也。

［釋文］復本亦作覆。

或躍在淵，進無咎也。

飛龍在天，大人造也。

［釋文］造，鄭：徂早反。王肅：七到反。劉歆父子作聚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造為也。王肅曰：造，就也，至也。［并釋文］姚信曰：造，至也。陸績同。［并疏］

亢龍有悔，盈不可久也。

用九，天德不可為首也。

《文言》曰：

【集解】梁武帝曰：《文言》是文王所制。［釋文］莊氏曰：文謂文飾，以乾坤德大，故特文飾以為文言。［疏］

元者善之長也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謂天之體性生養萬物，善之大者莫善施生。元為施生之宗，故言元者善之長也。［疏］

亨者嘉之會也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嘉美也。言天能通暢萬物，使物嘉美之聚會，故云嘉之會也。［疏］

利者義之和也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言天能利益庶物，使物各得其宜而和同也。［疏］

貞者事之幹也。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言天能以中正之氣成就萬物，使物皆得幹濟。［疏］

君子體仁足以長人，

［釋文］京房、荀爽、董遇本作「體信」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體生也。［文選注］

嘉會足以合禮，利物足以和義，

［釋文］孟喜、京、荀、陸績作「利之」。

貞固足以幹事。

君子行此四德者，故曰：乾元亨利貞。

初九曰「潛龍勿用」，何謂也？子曰：「龍德而隱者也。不易乎世，不成乎名。

［釋文］不成名，一本作不成乎名。

遯世無悶，不見是而無悶。樂則行之，憂則違之，確乎其不可拔，潛龍也。」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確，堅高之貌。拔，移也。［釋文］

九二曰「見龍在田，利見大人」，何謂也？子曰：「龍德而正中者也。庸言之信，庸行之謹。閑邪存其誠，

［按］晁氏云：鄭本作「閑邪以存其誠」。

善世而不伐，德博而化。《易》曰：見龍在田，利見大人，君德也。」

九三「君子終日乾乾，夕惕若厲，無咎」，何謂也？

子曰：「君子進德修業，忠信所以進德也。修辭立其誠，所以居業也。知至至之，可與幾也。

【集解】劉瓛曰：至，極也。［文選注］莊氏曰：極，即至也。三在下卦之上，是至極。褚氏曰：一體之極，是至者。是下卦已極，將至上卦之下。至，謂上卦也。［并疏］

知終終之，可與存義也。是故居上位而不驕，在下位而不憂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，雖危無咎矣。」

九四曰「或躍在淵，無咎」，何謂也？子曰：「上下無常，非為邪也。

［釋文］上下并如字。王肅：上音時長反。

【集解】何氏曰：言上下者，據位也。［疏］

進退無恒，非離群也。

【集解】何氏曰：進退者據爻也。又曰：所以進退無恒者，時使之然，非茍欲離群也。［并疏］

君子進德修業，欲及時也，故無咎。

［按］晁氏云：鄭本「君子進德修業及時，故無咎」。

九五曰「飛龍在天，利見大人」，何謂也？子曰：「同聲相應，同氣相求。水流濕，

【集解】王肅曰：水之性潤萬物而退下。［尚書疏］

火就燥。

［釋文］就燥，蘇皁先皁二反。

【集解】王肅曰：火之性炎盛而升上。［尚書疏］

雲從龍，風從虎。

【集解】王肅曰：龍舉而景雲屬，虎嘯而谷風興。張璠曰：猶言龍從雲，虎從風也。［并裴駰史記注］

聖人作而萬物覩。

［釋文］作，馬融：作，起。

【集解】鄭康成曰：作，起也。［釋文］

本乎天者親上，本乎地者親下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天地絪緼，和合二氣，共生萬物，然萬物之體有感於天氣偏多者，有感於地氣偏多者，故《周禮．大宗伯》有天產地產，《大司徒》云動物植物：本受氣於天者是動物含靈之屬，天體運動，含靈之物亦運動，是親附於上也。本受氣於地者是植物無識之屬，地體凝滯，植物亦不移動，是親附於下也。［疏］

則各從其類也。」

上九曰「亢龍有悔」，何謂也？子曰：「貴而無位，高而無民，賢人在下位而無輔，是以動而有悔也。」

潛龍勿用，下也。

見龍在田，時舍也。

終日乾乾，行事也。

或躍在淵，自試也。

飛龍在天，上治也。

亢龍有悔，窮之災也。

［按］：晁氏云：鄭作窮志災也。

乾元用九，天下治也。

【集解】張氏曰：識物之動，謂龍之動也。［疏］

潛龍勿用，陽氣潛藏。

見龍在田，天下文明。

終日乾乾，與時偕行。

【集解】先儒云：建辰之月，萬物生長，不有止息，與天時而俱行。［疏］

或躍在淵，乾道乃革。

飛龍在天，乃位乎天德。

亢龍有悔，與時偕極。

乾元用九，乃見天則。

乾元者，始而亨者也。

利貞者，性情也。

［按］晁氏曰：鄭作情性也。

乾始而以美利利天下，

［按］晁氏云：鄭作「乾始而以美利利天下」。

不言所利，大矣哉！

大哉乾乎，剛健中正，純粹精也。

六爻發揮，旁通情也。

［釋文］揮本亦作輝，義取光輝。

【集解】王肅曰：揮散也。［釋文］王弼曰：爻者言乎變者也，故合散屈伸，與體相乖。形躁好靜，質柔愛剛。體與情反，質與願違。是爻者所以明情，故六爻發散，旁通萬物之情。又曰：陽之所求者陰也，陰之所求者陽也。一與四，二與五，三與上，若一陰一陽為相應，若俱陰俱陽為無應。［并疏］

時乘六龍，以御天也。雲行雨施，天下平也。

君子以成德為行，

【集解】周氏曰：上第六節乾元者始而亨者也，是廣明乾與四德之義，此君子以成德為行，亦是第六節明六爻之義，總屬第六節，不更為第七節。又曰：德出於己在身內之物，故云成。行被於人在外之事，故云為行。［并疏］

日可見之行也。潛之為言也，隱而未見，行而未成，是以君子弗用也。

【集解】褚氏曰：以初上居無位之地，故稱言也。其餘四爻是有位，故不云言。［疏］

君子學以聚之，問以辨之，

［釋文］辨如字。徐扶免反。

寬以居之，仁以行之。易曰：見龍在田，利見大人，君德也。

九三，重剛而不中，上不在天，下不在田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，雖危無咎矣。

九四，重剛而不中，上不在天，下不在田，中不在人，故或之。或之者，疑之也。故無咎。

夫大人者，與天地合其德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謂覆載也。［疏］

與日月合其明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謂照臨也。［疏］

與四時合其序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若賞以春夏，刑以秋冬之類也。［疏］

與鬼神合其吉兇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若福善福淫也。［疏］

先天而天弗違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若在天時之先行事，天乃在後不違，是天合大人也。［疏］

後天而奉天時。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若在天時之後行事能奉順上天，是大人合天也。［疏］

天且弗違，況於人乎？況於鬼神乎？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夫子以天且不違，遂明大人之德。言尊而遠者尚不違，況小而近者，可有違乎。［疏］

亢之為言也，知進而不知退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進退據心。［疏］

知存而不知亡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存亡據身。［疏］

知得而不知喪，

【集解】莊氏曰：得喪據位。［疏］

其唯聖人乎！知進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，其唯聖人乎！

［釋文］王肅本作愚人，後結始作聖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