欽定四庫全書 易說卷四

翰林院侍讀惠士奇撰

九五，王假有家，勿恤，吉。何謂也？書云：克明俊德，以親九族，九族旣睦，平章百姓，百姓昭明，協(xié)和萬邦，黎民於變時(shí)雍。由身而至於一家，由家之九族而至於百姓，由百姓而至於萬邦，而成時(shí)雍之化，風(fēng)俗大和。此王假有家，勿恤，吉之義也。然則象言交相愛，何哉？墨子曰：天下之亂何自起？起於不相愛。子不愛父，弟不愛兄，臣不愛君，父不慈子，兄不慈弟，君不慈臣，而天下亂矣。是天下之亂起於不相愛，則天下之治由於交相愛。雖然，猶有說。家之人吾愛之，塗之人吾亦愛之，然而吾愛塗之人終不若吾愛家之人者，何也？則親親之說也。親莫親於父子，父父子子則愛之本立，兄弟夫婦足以包之，故曰家人有嚴(yán)君焉，父母之謂也。一言父母，而兄弟夫婦君臣之道皆備矣。莊子曰：子之愛親，命也，不可解於心。故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，三月嬰兒弗知欲，弗知惡，而慈母之愛喻焉，誠也。其交相愛而不可解者，莫知其然而然，一毫人欲不得而參，皆出於天命之性，故曰立愛惟親。親者，愛之本也。培其本而發(fā)榮滋長，油然勃然而不可遏，推而放之南海、北海、東海、西海而無不凖，由是保四海而和萬邦，猶運(yùn)諸掌矣。孟子曰：人人親其親，長其長，而天下平。親親長長，非交相愛而何？後儒獨(dú)言夫婦，失之。然則如何而後可謂之交相愛？交相愛者，嚴(yán)之謂也。嚴(yán)生於敬，敬生於誠，惟敬惟誠而後可謂之交相愛。婦子嘻嘻，是交相凟也，非交相愛也。故寧失之嗃嗃，母失之嘻嘻。初九，閑有家，悔亡。惟能閑之，故能愛之。上九，有孚，威如，終吉。而象言反身者，家之本為身，身之本為親。欲順乎親，先誠其身；反諸身不誠，不順乎親矣。不順乎親，焉能交相愛乎？傳曰：一家二貴，事必?zé)o功。夫妻秉政，子無適從。家人之義，陽為主而陰順焉。故二、四?陰爻皆稱順，言順乎陽也。必合觀四陽爻，而後家人之義乃備。然則愛何從生？生于仁。莊子曰：至仁尚矣。孝固不足以言之，謂仁道至大，孝特其一端，豈足以該全體？莊子之言仁，當(dāng)矣。至仁無親，天之道也；立愛惟親，人之道也。然其言一出焉，一入焉，去疵而取醇，雖聖人不能易也。墨子之言愛，吾亦取之，然謂愛貴兼不貴別，則悖矣。墨子焉知愛之本哉？

九二，遇主于巷，無咎。六五，悔亡。厥宗噬膚，往何咎？巷者，宮中之道；宗者，門內(nèi)之牆。九二至上象噬嗑，故曰噬膚。九二，遇于巷。六五，合于宗。噬膚，言其合也。一遇一合，其象昭然。舊說皆誤訓(xùn)宗為黨，尤失之。或問曰：臣遇君，取象於巷，何也？離騷云：啓九辯與九歌兮，夏康娯以自縱。不顧難以圖後兮，五子用失乎家巷。【巷一作衖，與縱協(xié)】。詩云：其類維何？室家之壼。君子萬年，永錫祚胤。釋宮云：宮中巷謂之壼。然則家巷者，室家之壼也。言夏康娯樂放縱，不能福祚子孫，所謂用失乎家巷者以此。周語云：壼者，廣裕人民。故毛傳訓(xùn)壼為廣，言必人民廣裕，而後子孫常保其福祚焉。遇主于巷者，君臣道合，諫行言聽，膏澤下流，廣裕人民之謂也。然則後儒謂遇於巷者，委曲相求，其說非歟？非也。孟子曰：達(dá)不離道。爻言巷，象言道，巷非道而何？故廣疋云：巷，道也。夫道若大路然，何委曲之有？如必委曲相求而後得遇，則失其道矣。故曰遇主於巷，未失道也。說者以巷為委巷，不亦異乎？君遇臣，取象於宗，何也？宗在廟門之內(nèi)，喪禮毀宗，由宗而出；易象厥宗，由宗而入。是以湯得伊尹，齊桓公得管仲，皆祓之於廟焉。戰(zhàn)國趙襄子亦舍張孟談於廟，此之謂宗。君遇臣，故有噬膚之象。君為元首，臣為股肱，本一體之親，有肌膚之愛。噬膚者，言其往必合也。故曰：厥宗噬膚，往有慶也。君之於臣，生則受命於宗，死則配饗於宗，是為宗禮，亦曰功宗。功臣從祀，謂之功宗，詳見洛誥，說者失之。又多士曰臣我宗，多方曰臣我監(jiān)，說者以臣我宗為宗周，則臣我監(jiān)又何說乎？宗與監(jiān)同，皆指有周御事。春秋亦有宗卿之名，古者君謂臣為宗明矣。睽之二五?爻，失正得中，陰陽相應(yīng)，其事同，其志通，故不言暌。老子曰：大道甚夷，而民好徑。委曲相求，所謂徑也，豈君子所由之大道哉？【沈約。宋書謝晦傳云：徐羨之、傅亮，皆皇宋之宗臣，社稷之鎭衛(wèi)。宗臣猶宗卿，卽書所謂功宗也。漢之蕭、曹，晉之羊祐，齊之王儉，梁之徐勉，皆曰宗臣。或云同姓之臣，誤矣】。

上九，先張之弧，後說之弧。弧一作壺。昬禮：設(shè)尊是為壺尊。說、設(shè)通。揚(yáng)子太元曰：家無壺，婦承之姑。測曰：家無壺，無以相承也。然則設(shè)壺者，婦承姑之禮歟？三至五互坎，坎為盜，故稱寇。始以為寇也，故先張之弧。匪寇乃婚媾也，故後說之壺。始則拒之如外寇，終則禮之如內(nèi)賓，言始睽而終合也。或曰：說弧，說讀為稅。史記功臣表：栢至侯以說衛(wèi)入漢。注云：說音稅。稅衛(wèi)，謂軍行止舍主為衛(wèi)。然則說猶舍也，弛也。一弛一張，疑之象也。俗讀為脫，誤矣。載鬼一車，亦象其疑。睽互坎為狐，狐?獸，鬼所乘，故曰載鬼。又象魂車。士喪：旣夕薦車。注云：今之魂車，載而往，迎而歸，如慕如疑。所謂見乃謂之象者，以此。象傳曰：遇雨之吉，羣疑亡也。睽極則羣疑生，故宋光宗惑於其后，積惑成疑，積疑成疾，父子至親，有若仇讎。是時(shí)孝宗為太上皇，居重華宮，光宗不朝，羣臣上疏迭諫，至於挽裾揮涕，扣頞流血，而終不從。太常少卿詹體仁因陛對，引易睽孤之義，謂易於家人之後，次之以睽。睽之上九，疑極而惑。凡所見者，皆以為寇，而不知實(shí)其親也。蓋人倫天理，有間隔而無斷絶。方其未通，湮鬱煩憒，若不可以終日。及其醒然而悟，泮然而釋，有如遇雨，不勝和悅而條暢焉。愚謂積惑成疑，似是而非，此黎丘丈人之象也。梁北黎丘有奇鬼，喜效人之子姪昆弟之狀。邑中丈人有之市而醉歸者，黎丘之鬼效其子之狀，扶而道苦之。丈人歸，酒醒而誚其子曰：吾為汝父，豈不慈哉！我醉，汝道苦我，何故？其子觸地而泣曰：孽矣，無此事也。昔者往責(zé)于東邑人，可問也。丈人曰：譆！此必奇鬼也，我固嘗聞之矣。明日將復(fù)飲于市而刺殺之。明日之市而醉，其眞子往迎之。丈人望見，以為奇鬼也，拔劍刺而殺之。夫疑於其似子者而殺其眞子，則物之眞似，孰能辨之哉？見豕非豕也，似豕者；見鬼非鬼也，似鬼者；見寇非寇也，似寇者。故曰：使人大迷惑者，必其物之相似者也。不能辨眞似，焉能免羣疑？君子之學(xué)，必先辨惑以此。睽，上火下澤。繫辭曰：中心疑者其辭枝。虞仲翔曰：離，人之辭也。火性枝分，故多疑。書曰：無若火始燄燄。燄燄者，其勢未盛，乍退乍進(jìn)，猶人心不正羣疑之狀。遇雨火息，則羣疑亡。澤為雨，故曰天時(shí)雨澤。君子達(dá)亹亹焉，必坎而後為雨，固矣。

1. 王臣蹇蹇，匪躬之故。

說文：蹇，跛也。跛不能行，弱足者居，故利於止。蹇蹇則跛之甚矣。肓聾跛蹇，維躬之故。周公曰：非也。天步艱難，故蹇而又蹇，豈躬之故哉！然則六二以中正之德，居蹇難之時(shí)，其猶公之東乎！公之東也，遠(yuǎn)則二叔流言，近則召公弗悅，成王亦且疑之矣。故詩曰：狼跋其胡，載?其尾。跋猶蹎謂之躐，?卽躓謂之跲，躐與跲皆蹇之象也。言老狼有胡，進(jìn)則躐其胡，退則跲其尾，進(jìn)退有難，蹇而又蹇矣。然而老狼不失其猛，猶周公不改其常，故曰：公孫碩膚，赤舄幾幾。言公遜於東都，碩大膚美，其赤舄之絇，幾幾然不改其常度也。王臣蹇蹇亦如之，故雖蹇蹇而終無尤者，以此。說者謂蹇有?坎，故曰蹇蹇，失之矣。蹇蹇猶踖踖。太元曰：勞踖踖，躬殉國也。【踖，七約切，行皃】。說文：踖者，長脛行。又躐也，踐也。與跋疐義同。坎象險(xiǎn)，本無跛象。卦名蹇者，見險(xiǎn)而能止，故卦以 名。躬猶身也。反身修德，德積於躬，何尤之有？君子正其誼不謀其利，明其道不計(jì)其功，故蹇初至五皆不言吉兇。獨(dú)言上吉者，蹇終則行，險(xiǎn)終則平，難終則解，故蹇以吉終焉。初、三、四、上皆曰來，來謂反身，譽(yù)與碩皆言德也。五得中，故修德而朋來。三道窮，故反身而內(nèi)喜。見險(xiǎn)者自崖而反，當(dāng)位者恃輦而行。【連古輦字】，其近而相得者歟？【說文：反身為 者，歸也。然則來反謂來歸也。春秋書季子來歸，季子之來歸也，魯人喜之，故象曰內(nèi)喜之也。易取象於虎之文，詩取興於狼之猛，說者以為擬物不倫。如其說，必取諸麟鳳而後可乎？】

九二，田獲三狐，得黃矢，貞吉。

上六，公用射隼於高墉之上，獲之，無不利。狐者，隱伏之獸；隼者，高顯之禽。故蛇山之穴，羣狐為之祥；崑崙之丘，鷹鸇為之宅。隼者，鷹鸇之屬。獸三為羣，三狐者，羣狐也。二隱伏，故稱狐；上高顯，故稱隼。黃者，中也。矢者，器也。得黃矢者，人也。卦象坎弓離矢，其器成矣。君子藏器於身，成器而動，動而不括，出而有獲，是以二上皆稱獲也。繫辭獨(dú)言上者，卦之解悖始於二，成於上。又上卦為震，故成器而動。獨(dú)舉上爻，其實(shí)兼二，二上皆解悖之人。卦二陽為朋，四位未當(dāng)，二得中道，故二為卦主。上之獲本於二之田，獲狐射隼，田之功也。解其悖則小人退，小人退則朋至斯孚，故曰有孚于小人。四往得衆(zhòng)，二來得中，獲狐射隼，夙往有功，言無事宜靜，有事宜速也。

初九，已事遄往，無咎，酌損之。王弼謂已事遄往，事已則往，不敢宴安。已事非事已，顛倒經(jīng)文。後儒謂輟所為之事，亦以意說而無根據(jù)。

愚按：大戴禮曰：不習(xí)為吏而視己事，【而作。如古文通】。夫殷、周所以長久者，其已事可知也。然而不能從者，是不法聖智也。然則已事謂先王已行之事，周語所謂賦事行刑，必問於遺訓(xùn)而咨於故實(shí)，此之謂已事。戰(zhàn)國策張孟談曰：觀成事，聞往古，前事不忘後事之師。前事者，已事也。故天子為政，使公卿至於列士獻(xiàn)詩，瞽獻(xiàn)典，史獻(xiàn)書，師箴， 賦，矇誦。凡所獻(xiàn)、所箴、所賦、所誦，皆已事也。百工諫，庶人傳語，近臣盡規(guī)，親戚補(bǔ)察，瞽史教誨，耆艾修之，而後王斟酌焉，是以事行而不悖。所謂酌損之者如此。蓋已事而不酌損，猶膠柱鼓瑟，必不可行，焉能無咎乎？而尤貴於遄往者，事已成而欲追改之，令已出而欲復(fù)反之，則無及矣。且當(dāng)損下益上之時(shí)，事之幾微，間不容息，亦不可以不速。損下益上，其道上行，利有攸往，故遄往無咎。已事一作祀事，亦通。祀事酌損者，所謂曷之用？二簋可用享也。後儒謂功成則速去，往訓(xùn)為去，似未安。且旣去矣，又焉用酌損哉？【已事當(dāng)讀斷遄往無咎為句，從來誤讀，故正之。象曰已事遄往，是合?句而兼舉之，象、傳之例皆然也】。

六二：王用享于帝，吉。孔子曰：益，正月之卦。王用享于帝者，言祭天也。天氣三微而成一著，三著而成一體【五日為一微，十五日為一著。冬至陽始生，積十五日至小寒為一著，至大寒為二著，至立春為三著，凡四十五日而成一節(jié)，故曰三著而成一體】。當(dāng)是時(shí)，天地交，萬物通，故泰、益之卦，皆夏之正也。三王之郊，一用夏正【正月泰卦用事，用事者，辟卦也。益當(dāng)泰之九三】。其說本先漢諸儒，而後儒以其出乾鑿度為不可信，愚獨(dú)有取焉。王嗣輔用其說而益暢之，謂帝者生物之主，興益之宗，出震而齊巽者也。六二居益之中，體柔當(dāng)位而應(yīng)巽，為享帝之時(shí)。後儒亦以為卜郊之吉占，則其說為必不可易矣。或云隨上升四與益二皆同，非也。升，十二月之卦。隨，二月之卦。升者，謂陽氣升上，陰氣欲承。隨者，言萬物隨陽而出。皆指文王修積道德，鄰國被化，岐民和洽，是以升六四蒙澤而承吉。【四互兌】，九三可升處王位，臣民順德，享于岐山，為報(bào)德也。隨上六拘繫之，維持之，明被陽化而陰隨之。文王齊民以禮，正民以義，有似拘繫維持之象，當(dāng)時(shí)莫不隨從，咸悅其德，故曰王用享于西山。然則隨上升四與益二迥異，彼云西山、岐山，明指文王，此云上帝，則夏正郊天信矣。其說皆出乾鑿度，可以其緯書而廢之哉？

六三，益之用兇事，無咎。有字中行，告公用圭。管子曰：大哉！恭遜敬愛之道。吉事可以入察，兇事可以居喪，澤之身則榮，去之身則辱，故曰益用兇事。固有之也，謂有之身也。恭遜敬愛之道，非所謂有孚中行歟？反諸身而誠，告諸公而從矣。然則兇事而曰用圭，何也？兇禮有賵賻贈含，含者執(zhí)璧將命，賵者執(zhí)圭將命，皆西面坐，委之宰，舉璧與圭，此兇事用圭之禮。將命所以告也，諸侯相含且賵，故曰告公用圭。賵賻贈含，亦所以益之，益不外來，由中而出，救乏弔災(zāi)，祭敬喪哀，惟其誠而已，故曰有孚中行。孔子弔舊館人之喪，主人盡哀，孔子亦為之出涕，乃命子貢說驂而賻之，蓋以恩雖輕，惡夫涕之無從也。伯高之喪，孔子之使者未至，冉子攝束帛乘馬而將之，孔子曰：異哉！徒使我不誠于伯高。不誠無物，固有之者誠也。上益下以誠，故曰有孚惠心。三與五同功，三多兇，故稱兇事。六居三，其柔危，亦兇事之象，以其同功也，故三五皆曰有孚。【爻稱兇事，則有孚中行，告公用圭，皆兇事可知。如諸儒之說，則爻辭前後不相貫穿矣。以禮解易，乃以經(jīng)解經(jīng)，後之學(xué)者詳焉】。

九四，臀無膚，其行次且，牽羊悔亡，聞言不信。初在下卦之下，故象趾。【初九壯于前趾，往不勝為吝】。四在上卦之下，故象臀。倒姤為夬，故姤三、夬四同象。下卦乾也，健而決；上卦兌也，說而和。二者離之則?傷，合之則雙美，故初失之壯，四失之柔，能合之者，其惟二歟？兌為羊，四牽之。羊性善羣，一雄為主，舉羣從焉。俗有壓羣之目，北人謂之羊頭。故儀禮士相見注云：羔取其從帥。言一羊帥於前，衆(zhòng)羊從於後。然則下有三陽，九四帥之之象也。詩云：爾羊來思，矜矜兢兢，不騫不崩；麾之以肱，畢來旣升。謂牧人掌之有道，旣堅(jiān)旣彊，不虧不疾，故能指麾如意，無不順從。九四牽羊，或進(jìn)或退，其權(quán)在四，故曰悔亡。乃四不能止，又不能行，首施?端，次且不決，焉能無悔哉？陽稱光明，四不明者，位不當(dāng)；五未光者，揜於上也。四之次且，猶五之莧陸。【莧古莞字，陸古睦字】，皆喪其健矣。小人在上，欲其決而去之，吾知其難也。和為美德，以健輔之，則合於中行，故曰中行無咎。二五皆得中，五不及二者，豈非揜於上六，喪其健乎？

九五，莧陸夬夬，中行無咎。虞仲翔曰：莧，說也。兌為說。莧讀為夫子莧爾而笑之莧。陸，和也。

按：古論語莧爾而笑，唐石經(jīng)改莧為莞。陸氏釋文云：莧，華版反，今作莞。則仲翔訓(xùn)莧為說信矣。古睦通作陸，見漢唐扶頌及嚴(yán)舉郭仲奇?碑。陸氏釋文亦曰：陸，蜀才作睦，親也，通也。五與上比，故稱陸。莧陸者笑，說見於面，所謂健而說，決而和，與九三壯頄有慍相反。壯頄者不和，有慍者不說。三獨(dú)應(yīng)上，有獨(dú)行遇雨若濡之象，而其貌不和，其心不說，言雖與之同，終不為其所惑也，故象曰終無咎。莧說而陸和，合於卦德，明不用壯，故曰中行。然君子之待小人不惡，而嚴(yán)未聞以說陽說陰，陰惑陽明。五為上所惑，故象曰中未光。凡陽稱光，則五之光，上揜之矣。爻言莧陸者，所以戒之；言中行者，所以勉之。三五皆繫以無咎，而一失之壯，一失之和，皆不若九二之惕為得中道。則知五之無咎，乃勉之之辭。言中行則無咎，茍一於和，則非中行矣，焉得無咎乎？坎五亦云無咎，而象言中未大者以此。說易者徒觀彖而不觀象，故失之。韓昭侯曰：吾聞明主愛一嚬一笑，嚬有為嚬，笑有為笑，俳優(yōu)侏儒，左右近習(xí)，人主未命而唯唯，未使而諾諾，先意承旨，觀貌察色，以移主心。故人主一嚬一笑，能探其隱而得其情。然則五之莧陸，上能探而得之，乃能惑而移之，此漢之石顯所以惑孝元也。上之爻辭曰：無號，終有兇。蓋為衆(zhòng)陽設(shè)戒，言九五至尊，獨(dú)親於上，且悅而與之和焉，則雖九二惕號，九三有慍，安能免於兇哉！彖傳曰：剛長乃終。而象傳曰：終不可長。其戒深矣，切矣，可不愼乎！可不懼乎！說者謂莧當(dāng)作萈，說文：萈，山羊細(xì)角者，從兎足，讀若丸。兌為羊，故有此象。山羊而在陸，失其所矣。然萈從見，不從兎足，好事者為之也。

又云：莧陸卽商陸，爾疋謂之蓫。?，艸也，枝枝相値，葉葉相當(dāng)，廣雅謂之馬尾，易謂之莧陸。其物有毒，陽中之陰，其味酸辛，其形類人，用以療水，其效如神，上陰象之。又云：莧陸二物，莧者馬齒，莧陸者商陸。漢儒舊說，後儒從之，以小草喻小人，其說近是。然其物柔脆，決而去焉，一手之力耳，又焉用孚號有厲，其危乃光哉！以比一陰乘五剛，非其類也。【唐扶頌曰：耽經(jīng)史兮履仁義，內(nèi)和陸兮外 。嚴(yán)舉碑曰：慈順博愛，九族和陸。郭仲奇碑曰：崇和陸， 以仁。洪氏皆釋云：碑以陸為睦。然則漢隸睦皆作陸矣。故仲翔曰：陸，和也。自是正義確然無疑。今人不講小學(xué)，罕見古文，故不信其說】。

上六：無號，終有兇。

舊解位極乘陽，故終有兇，非也。有兇，指衆(zhòng)陽。蘇氏軾曰：無號者，不警也。陽不警，則有以乘之矣。彖傳曰：孚號有厲，其危乃光。故九二惕號者，以此。一陰在上，以臨衆(zhòng)陽，脅制至尊，膠固內(nèi)外，其位高，其根牢，高則莫能及，牢則不可搖。而衆(zhòng)陽在下，決之似易實(shí)難，似順實(shí)逆，雖羣賢同心協(xié)力，有如河中之木，泛泛東西，而一陰獨(dú)立王庭之上，有敢訟言誅之者，言未出口，禍不旋踵，故彖傳謂之危，九二以為惕。上六爻辭特為之戒曰：無號，終有兇。此後漢竇游平、陳仲舉之象也。上六象宦官。後漢宦官之禍烈矣，天下賢人君子皆罹其毒。游平以太后之父而秉朝政，常有誅翦宦官之志，而仲舉為太傅，亦素有謀，於是天下雄俊知其風(fēng)旨，莫不延頸企踵，思奮其智力。如夬五陽，共欲決去一陰之象，而陳、竇易而無備，不知警戒以為之防。二人嘗共會朝堂，言及中常侍曹節(jié)等濁亂天下，共欲誅之，游平深以為然。仲舉大喜，以手推席而起，由是上疏太后，且云：願出臣章，宣示左右，並令諸姦知臣疾之，不以為危，而沾沾自喜。故其輕脫若此，非所謂無號，終有兇者歟？及謀洩，曹節(jié)等矯詔殺游平，而仲舉聞難作，與官屬諸生拔刃突入承明門，曹節(jié)之黨共圍而執(zhí)焉。黃門從官騶咸蹋踧而詈之曰：死老魅！卽日害之。則無號之兇，至是而益驗(yàn)矣。故聖人特於夬之上六為衆(zhòng)陽設(shè)戒，至深且切者，誠危之也。彖傳曰：告自邑，不利卽戎，所尚乃窮。後漢何進(jìn)之象歟？進(jìn)亦欲誅宦官而力不能，乃召四方猛將及諸豪傑，使並引兵向京城。是時(shí)望氣者以為京師將有大兵，?宮流血，而主簿陳琳入諫，謂：將軍總皇威，握兵要，乃反委釋利器，更徵外助，大兵聚會，強(qiáng)者為雄，所謂倒持干戈，授人以柄，功必不成，袛為亂階。進(jìn)不從，意更狐疑。此夬四爻辭所謂其行次且，聞言不信，亦為宦官張讓等所殺。而進(jìn)西召前將軍董卓至京師，漢遂亡矣。漢不卽亡於無道之桓、靈，而亡於召寇之何進(jìn)，故夬之彖辭明著卽戎之戒焉。然則剛決柔，何道而能決去哉？君德光明，柔邪自息，九五中未光，故上六終有兇。終有兇者，若陳、竇之無號，何進(jìn)之召寇，適足以亡天下而已。老子曰：強(qiáng)大處下，柔弱處上，夬之象也。柔勝強(qiáng)，弱勝大，是以聖人危之。

象曰：天下有風(fēng)，姤。后以施命詰四方。詰或作誥，傳寫之訛。鄭康成、王肅本皆作詰。釋文：音起一反，止也。謂禁止奸慝。姤一陰生，姦慝將萌之象，故禁止之。書曰：度作詳刑，以詰四方。謂禁止四方之姦慝也。晉易亦作詰。案晉冬夏二至寢鼓兵議曰：夏至少陰肇啓，殺氣始興，否剝將至，大戚方來，宜鳴鼔開關(guān)，興兵駭旅，施命四方，詰其逆兆，以遏小人方長之害。二至之義，否泰道殊，休戚宜異，寢鼔之教，不宜同也。後漢魯恭曰：夏至之日，施命令止四方行者，所以助微陰。豈其然乎？陽宜助，陰宜止，一陰初生，止之非助之。在冬欲靜，在夏毋躁。巽究為躁卦，毋躁者，所以止之，非所以助之也。故曰：百官靜事，毋刑以定。晏，陰之所成。晏，安也。陰稱安，若不清靜，與人為病，故當(dāng)定之。定非止而何？防姦於隱，除慝於微，亦惟靜以鎭之。乃云鳴鼓開關(guān)，興兵駭旅，失之已甚矣。仲夏之月，門閭毋閉，順時(shí)令也。乃反止四方之行者，亦失之。其職在匡人，后以施命者，所謂匡人達(dá)法，則匡邦國而觀其慝，使無敢反側(cè)以順王命也。然則后施命，匡人達(dá)之，故姤卦取象焉。

姤初六象傳曰：繫于金柅，柔道牽也。說文：牽，引前也，象引牛之縻。

又曰：臣牽也，事君也，象屈服之形。臣服於君，妻服於夫，子服於父，故謂之牽，言能屈服之。牛雖大物而性柔，故為人所牽引。五尺童子亦能服牛，蓋得牽之道也。如失其道，則小物猶不能服，況大物乎？母曰羸豕，其形甚尪，中懷決躁，不可信也。倘以其蹢躅不前而信之，則引之漸進(jìn)，其後將不可制矣。坤為牛，初之象，上其角也，故曰初辭擬之，卒成之終。內(nèi)經(jīng)曰：陽明者，午也。五月，盛陽之陰也。陽盛而陰氣加之，陽者衰於五月，而一陰氣上，與陽始爭，故曰女壯，勿用取女。能屈服之，則貞而吉，故萃二曰引，姤初曰牽。引與牽，屈而服之之謂也。陽盛則躍，陽莫盛於乾初，潛二見三，行至四而躍，盛陽之氣躍而上焉，孰能遏而止之哉？陰不能躍，蹢躅而已。初陰始凝，羸然弱也。卦目為壯，而爻亦有戒辭者，蓋陽壯於四，隂壯於初，故四陽盛躍曰大壯，一陰蹢躅曰女壯。虞仲翔曰：陽息震為鼔，陰消巽為舞。蹢躅者，舞之象也。一說蹢躅曰牽。玉篇云：蹢躅猶躑躅，行不進(jìn)。謂引之乃前，蓋牽之象，故曰柔道牽。言陰不能獨(dú)進(jìn)，必待陽之引而後進(jìn)。陰之為害也，陽實(shí)使之。然唐之武后在太宗時(shí)，不過一宮人耳，非得高宗寵而貴之，且縱之使逞其意，焉能為害於天下哉？然則柔道牽者，聖人非徒抑陰，乃所以戒陽歟？說文：蹢躅為住足。賈侍中說：足，垢也。姤之言垢，亦象豕形。說文：疐者礙不行，從叀引而止之。叀象馬鼻，與牽同意。牽者非進(jìn)之，乃止之也。

九二，包有魚，無咎，不利賓。賓非衆(zhòng)之謂，謂一陰生之月，陰為主而陽為賓，故五月之律名蕤賓。參同契曰：姤始紀(jì)序，履霜最先。井底寒泉，【十二消息。井當(dāng)夏至】，午為蕤賓。賓服於陰，陰為主人。月令高氏注曰：仲夏陰氣萎蕤在下為主，陽氣在上為賓。此之謂也。不利賓者，陰寖長成遯、成否、成剝，而陽實(shí)有不利焉。二能包而有之，則害不及賓矣。伯勞夏至後應(yīng)陰而殺蛇，磔之於棘而鳴其上。蛇與魚皆陰象，殺蛇包魚，天道扶陽抑陰之義也。賓訓(xùn)為衆(zhòng)，吾未之前聞。一說賓謂四也，五君位，四賓位，師臣者帝，賓臣者王。四承五，五賓而禮之，故曰賓。何以知之？以觀四知之。觀四謂之賓，故姤四亦謂之賓也。公食大夫禮賓，朝服如聘，卽位于大門外。公如賓服，迎賓于大門內(nèi)。大夫納賓，賓入門左。所謂賓而禮之者如此。及俎入，饗用腥，有元酒腥魚，食用孰，故魚臘飪載體進(jìn)奏。【奏者，皮膚之理】。魚七，縮俎寢右。是古饗賓食賓皆以魚矣。四應(yīng)初爻，四正當(dāng)賓位，宜有魚。二比初陽為客，雖不當(dāng)位，包而有之，未大失也，故無咎。公食魚七，而姤惟一魚，為二所包，焉得兼及四乎？故象曰義不及賓也。二為不速之客，四為茍敬之賓，一有魚而一無魚，有魚者無咎，則知無魚者必兇矣。言饗食賓客，故初象魚。以陰陽言，則初民象也。無魚猶可，無民可乎？故象曰無魚之兇，遠(yuǎn)民也。乾上無民，故動而有悔。姤四有民而遠(yuǎn)之，故不言悔而直言兇。九二包魚，九五包瓜，陽包陰也。否六二包承，六三包羞，陰包陽也。聖人一抑之，一扶之。否二曰不亂羣，否三曰不當(dāng)位，抑之也，有戒辭焉。姤二曰不及賓，姤五曰不舍命，扶之也，有危辭焉。姤二非其有而有之，占曰無咎。然則齊之田氏，厚施於民，民歌舞之，亦可謂之無咎歟？非其有而有之，曰竊田氏，竊國者也，焉得無咎？雖然，猶有說。齊君厚斂其民，與之為讎，盡驅(qū)而歸之田氏，則田氏之得民，又誰咎也？九四無魚，直謂之兇可矣。而曰起兇者，言四之民，四自遠(yuǎn)之，非人奪之。則四之兇，四自起之，非天作之。民可近不可遠(yuǎn)，遠(yuǎn)民所以起兇。嗚呼！為民上者，奈何不懼？

九五，含章，有隕自天。陰不可無陽，陽亦不可無陰，故剝必有復(fù)，夬必有姤，陽明曰見，陰暗曰含。復(fù)則天地之心見於初，姤則天地之章含於五。彖傳曰：天地相遇，品物咸章，剛遇中正，天下大行。指九五也，故曰九五含章中正也。乾上以無民而有悔，姤四以遠(yuǎn)民而起兇，天命在民心，民心離則天命去矣。民心之離也，四自遠(yuǎn)之，則天命之去也，四亦自舍之。九五大中至正，民心離而復(fù)合，天命去而復(fù)歸，故有有隕自天之象。紂曰：我生不有命在天乎？責(zé)命于天，是為舍命。蓋有志焉，君子不謂命也。志能立命，命自歸之，故曰有隕自天，志不舍命也。以杞包瓜未詳，孔子之所不言，則我安能言哉？或曰：天子樹瓜華，不斂藏之種也。上不斂藏，則下無厚斂，以厚斂之民，而遇厚施之主，猶渴馬見圃池，誰能禁止之？此齊景公及簡公之民，所以盡歸田氏也。天子之圃，杞柳為藩，惟樹瓜華而已。言不畜藏，與民爭利，故民心不失，而天命復(fù)凝者以此。一說杞象陽，瓜象陰，杞包瓜，陽包陰之象。虞翻謂乾圓稱瓜，失之。在木曰果，在地曰蓏，故剝上象果，姤初象瓜，地毬圓，瓜象地。杞包瓜者，猶以檴皮裹松脂也。坤為文，乾包坤，故有含章之美。乾之姤五天位，故曰有隕自天，言若降自天然。墨子非命篇曰：昔者三代之暴主，耳目之淫，心志之辟，內(nèi)沉於酒，外娯於田，以亡天下。不曰我罷不肖，必曰我命固且亡。三代之窮民，內(nèi)不能事親，外不能事長，惡恭儉而好驕淫，貪飲食而惰從事，使身有飢寒之憂。不曰我罷不肖，必曰我命固且窮。仲虺之書曰：我聞有夏人矯有命，布命于下，帝式是惡，龔喪厥師。【龔喪，一作用闕，一作用爽。闕與爽，猶喪也。僞孔傳訓(xùn)爽為明，失之】。以無為有，故曰矯。若果有命，豈謂矯哉？太誓曰：紂夷居，不肎事上帝，棄厥先神，禔不祀。乃曰：我有命，母僇其務(wù)。【說文：癡，行僇。僇，一曰且也。今作罔懲其侮】。天亦縱之，棄而弗葆。言紂歸之命，天命亦棄之。志不舍命者，人定能勝天也。【一說以杞包瓜者，猶太元所謂蒼木維流，厥美可以達(dá)於瓜苞也。蒼木謂杞，流謂下垂，瓜苞得以蔓延而上達(dá)焉，君施仁於民之象。禮曰：上酌民言，則下天上施。所謂有隕自天以此。厥美，謂含章也。墨子異端，其言亦本於經(jīng)，故引之以證志不舍命之義】。

地上有水，比。澤上于地，萃。比五一陽居尊，上下皆應(yīng)，無不順從。萃有二陽，四逼近五下三陰，或欲從四，或欲從五，無所適從。故比初有孚，一心向五，萃初有孚不終。九五亦有匪孚之象，如楚、漢方爭，天下諸侯王或從楚，或從漢，或始從楚又叛從漢，或始從漢又叛從楚，故初乃亂，乃萃三。萃如嗟如，與五正應(yīng)，其中未變，惟六二一爻而已。初雖應(yīng)四，後卒從五，心懷狐疑，故曰若號。一握為笑，握，古文作 。中心為 ，一名靈 ， 誤為臺，故一作靈臺。淮南子曰：不喜則憂，中未嘗平， 無所鑒，謂之狂生。然則一握猶一心，一心欲應(yīng)四，又一心欲從五，羣陰迷亂，忽喜忽憂，時(shí)號時(shí)笑， 無所鑒，謂之狂，故象曰其志亂也。如黥布叛楚歸漢，始欲自殺，終乃大喜過望，故曰勿恤，往無咎。初之恤，三之嗟，上之涕洟，一也，皆所以狀其先迷後覺之情，故皆繫以無咎。三近承四，亦知非正，而欲從正，其志不果，首施?端，故無攸利，小吝。蓋九五志未光，是以其下或從或否，如能懷才抱義，終必悔亡，言天下皆悅而從之也。九四，立大功，獲大吉。位據(jù)衆(zhòng)陰而人不疑，功高天下而主不忌，則剛申而應(yīng)，利見大人，萃皆以正矣。說易者拘于初應(yīng)四、二應(yīng)五、三應(yīng)上之例，則比五一陽，曷為而上下應(yīng)乎？頤上非君位，故有拂經(jīng)之嫌，否則合天下而從一人，何嫌何疑，豈必二五而後為正應(yīng)哉？案內(nèi)經(jīng)，春變動為握，夏變動為憂，長夏變動為噦，秋變動為欬，冬變動為慄。楊上善曰：握、憂、噦、欬、慄五者，皆改志之名，故曰變動。易言一握，亦變動之情，志亂之皃。故淮南子以為狂生，合之象辭，其說信矣。或據(jù)內(nèi)經(jīng)握訓(xùn)為變，言初若號咷，一變?yōu)樾Γw先迷而後覺也。其說亦通，當(dāng)?存焉。【爾疋：握，具也。與屋通。康成箋詩夏屋，訓(xùn)為天具，故其注易，讀握為屋小貌。淮南子高誘注曰： ，持也。所鑒者玄德。見李善文選注。俗本淮南子無注， 誤為持，鑒誤為監(jiān)，先秦諸子之書皆然，安得有博古者正之？】俶眞訓(xùn)曰：內(nèi)守其性，耳目不燿，思慮不營，其所居神者 簡，以游太清。【俗本 誤為臺，高註亦訓(xùn)為持，然則 誤為臺久矣】。 簡謂心之靈。莊子曰：靈 者有持，而不知其所持，而不可持者也。郭注云：靈 謂心。許愼、高誘皆訓(xùn) 為持，本於莊子。俗誤為臺，司馬彪、陸德明博極羣書，皆不知其誤。甚矣，小學(xué)之難言也！【說文：臺，從至，猶觀也。四方而高，與屋同義。釋名亦訓(xùn)為持。廣雅云：臺，輩也，待也，支也。未聞訓(xùn)為心，則臺非心亦明矣】。靈 者有持，猶孟子之求放心不知其所持者；有放心，而不知求易動而難持者。惟心，故曰不可持。持猶操，操則存，舍則亡，其心之謂歟？注莊子者不明，故并及之。

初六， 升，大吉。 ，進(jìn)也。從屮，從本，允聲。說文：屮為上出，本為疾趨，皆進(jìn)之義。引易曰 升。 升者進(jìn)，升者南為進(jìn)，反北為退，故卦辭曰南征吉。南征者， 升之謂也。俗誤為允，訓(xùn)為當(dāng)，又訓(xùn)為信，失之。

京氏曰：升陽升陰，而陰道凝盛，未可便進(jìn)。進(jìn)以漸曰：升卦雖陰，而陽用事。陽用事者，謂巽飛震伏，巽陰伏震，陽升乃震之四世。四臨世，初應(yīng)之，土下見木，內(nèi)外俱順，故初有升大吉之占，四有順事岐山之象。然則上合志者，指四與初，非指二、三也。四、初合志，故柔以時(shí)升。坤位西南，故南征吉。我是以知京氏世應(yīng)之說，必本於古矣。二中有孚，故有喜；三前無阻，故無疑。有喜則輕，無疑則速，皆非時(shí)升，故不言吉。則二之孚，三之虛，不若四之順也。又四互兌，故乾鑿度曰：六四蒙澤而居，山澤通氣。兌在西方，故有岐山之象。二用禴祭于廟，四用享旅于山，其內(nèi)外之象乎！君子順德，由小而大，自卑而高。初升至四，合志之驗(yàn)，亦德志之符。至五而大，至土而高，升之極也。

京氏曰：升至于極，至極而反，以修善道而成其體，則上為升道之成矣。荀氏曰：坤性暗昧，故曰冥升。陰用事為消，陽用事為息。陰雖在上，陽道不息，故曰利於不息之貞。六五，貞吉，升階。何謂也？自庭升堂，故稱階。太元去首之次三曰：高其步之堂，有露。三為進(jìn)人，故稱步。五為堂，自三之五，其步高，其視遠(yuǎn)，升不以禮，未得其階，故測曰妄升也。六五之升，旣貞且吉，得其階矣。揖讓而升，從容中禮，非盛德之至，而能若是乎？有升斯有降，故程鄭問降階。程鄭，小人也，未知升，焉知降？其象亦在去首之次五曰：攓其衣之庭，有蘪。自堂之庭，非降而何？蘪之言迷也。升則高步，降則攓衣，進(jìn)退無禮，故謂之迷。冥升者，迷之象也。先迷失道，得主有常，故消於不富，利於不息。上位高，故其象如此。京氏謂陽用事者，亦以此。天行不息，易言不息者，皆陽也。

易說卷四

<經(jīng)部,易類,惠氏易說>